除夕那天，一群穿警服的“家人”來敲門了

2月11日，農歷大年三十。當天下午，杭州靈隱派出所58歲的社區民警高榮生和同事一起，要去茅家埠村執行一項“特殊任務”。

那是一間大約90平方米的老房子，高榮生敲開門，迎面走出一位打扮朴素的老太太。她叫趙木英，74歲，是一位孤寡老人，每年春節，靈隱派出所都會派民警去給她送福賀歲。

今年，民警們集體決定將任務“升級”——他們悄悄組了一個“局”，要請老太太到所裡吃一頓團圓飯。高榮生作為社區民警，當仁不讓地成了這個“送請柬”的人。

老太太這輩子，不容易

趙老太太家的光線不太明亮，客廳的舊沙發上鋪著一塊毛巾毯，毯子下露出了與房間色調不搭的橘色。“這是人家送我的，他們買了新家具，舊的扔了可惜，就給我了。”趙老太太一邊讓民警坐，一邊說道，“我一個人又不會去買沙發的。”

高榮生發現，沙發旁邊有幾捆已經扎好的廢紙板。趙老太太說，這是前段時間自己攢的，本打算等收廢紙板的師傅來收，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原來，人家已經回去過年了，要年后才能來收了。

客廳的老八仙桌下面放著兩缸年糕，高榮生把缸搬出來一看，年糕都有些酸味了。他索性把年糕全搬到院子裡，用清水洗了洗。趙老太太見了，轉身走進廚房，拿出幾個蘋果來：“我給你們洗一洗哦……”

“大媽，不要洗了。”高榮生趕緊說道，“我們就是來接你的，到我們所裡過年去。”

趙老太太有點難為情地點點頭，不一會兒，又拿出了堅果、葡萄干，遞到民警面前：“你們吃一點，吃一點吧……”

看著趙老太太，高榮生內心有一種復雜的情感。相識近5年，有一件老太太的家事，他很少向別人提起，但他心裡知道，老太太生活得太不容易了。

趙老太太有個獨子，1980年出生，17歲時離家出走，快24年沒回來過了。“1997年3月4日出去的，一直就沒有回來。”對於兒子出走的日子，老人始終不忘，“我想他大概已經不在了，不然總要回來看看家裡怎麼樣了。”

兒子剛出走那陣子，趙老太太時常被鄰居問起兒子哪兒去了，她隻好推說是學做生意去了。可一年年過去，兒子始終沒回來，后來便再也沒人問了。多年尋子無果，最后，老人隻好把兒子的戶籍注銷了。

4年多前，趙老太太的老伴因酒后失足從樓梯上摔下，送到醫院便已說不出話，不久后撒手人寰。如今，老太太偶爾會對著老伴的遺像喃喃自語：“叫你不要吃老酒，你一定要吃，臨走了都沒能見到兒子……”

冷清的院子，這年怎麼過？

高榮生對趙老太太感情特殊，其實還有一個原因。2018年中秋節，高榮生正和同事在老人家中幫著收拾，一個噩耗從老家傳來。“電話裡說我爸沒了。”高榮生說，“我爸那時候90多歲，一直生病，最后時刻我也沒能在他身邊。接到電話我當場就哭了，同事還問我怎麼了。”

正因如此，高榮生對趙老太太的境遇更為關切。在老太太家的廚房裡，貼著兩張粉色A4紙，上面打印著老太太的家庭聯系人電話——村裡聯系人、西湖衛生院簽約家庭醫師、公羊會志願者組織結對人、社區警務室聯系人……這兩張紙，是高榮生幾年前親手幫老太太貼上的。

其實，趙老太太身邊也不是完全沒人。老太太住的院子雖不大，但靠南面還有兩間小屋，都有十幾平方米，她將房間租給了來自江西的一家六口。那戶人家的當家人50歲出頭，做的是水電工，兒子做西湖船夫，兒媳開貨車，兩個孫輩則由奶奶帶著。小屋外停著一輛三輪車和一輛電動車，還擺著一個小灶台，平時，一家六口就在小院裡做飯。前陣子，這家人要回老家了，趙老太太還問他們幾時回來。那對小夫妻抱著孩子，笑著告訴老太太，這一去得十來天。可他們一走，隻剩老太太的小院便更冷清了。

“我們茅家埠早些年有很多人去當西湖船夫的，西湖出名呀，來玩的人太多了……”說起租客從事的行當，趙老太太欲言又止。高榮生知道，老太太自年輕時嫁到茅家埠村，一輩子做的就是種茶種菜的活，沒出去賺過錢。她的話恐怕還有后半句，大概是想說，要是當初兒子能留在家裡，就是去做做船夫也好賺錢的。但這話老太太自己沒說下去，高榮生也隻能猜猜，不好問，還是手頭勤快點，麻利地幫老太太規整一下屋子，盡早接她去所裡過年。

這位“西子義警”有了“永遠的家”

當天下午3點半，高榮生和同事幫著老太太收拾完屋子，又在門窗上貼上了紅紙，便要帶著她回所裡過年。老太太回到樓上，梳了梳頭發，換了一件深綠色的大衣，下樓時難為情地說：“太麻煩你們了，本來我一個人過年也沒事的。”

“新衣裳一穿，看上去年輕了10歲哦！”高榮生笑著說道，“大媽，沒啥難為情，我們也不回去過年的，都留在所裡，你來我們也熱鬧點、開心點。”

派出所裡，堅守崗位的民警、輔警已經在准備年夜飯。趙老太太一到，馬上加入了包餃子的隊伍。所裡的民警和輔警來自不同地方，餃子的包法自然也各式各樣。“我這是陝西包法。”“我們溫州是這樣包的。”“還是大媽包的樣子最好。”一時間，餐廳裡嘰喳一片，一下熱鬧了起來。

包完餃子，高榮生陪趙老太太坐著閑聊，等待飯菜上桌。當天傍晚5點，年夜飯准備停當，大伙兒入席起筷。飯桌上，不管是老民警還是剛從警不久的“菜鳥”，都熱情地給老太太夾菜。

“大家知不知道，大媽從2018年開始就是我們‘西子義警’的一員。”席間，靈隱派出所教導員董邦海提議全體民警、輔警舉杯向趙老太太致敬，“我說一句話，謝謝大媽為我們義警團隊作出的貢獻，也請大媽永遠把我們靈隱派出所當成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