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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陀山的海天境界(大地風華)

徐榮木
2024年01月24日08:16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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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蒼茫的東海洋面上,不知何年何月,冒出了數千個大大小小的島嶼。這些島嶼蟄居汪洋,千姿百態。它們組成一個海上人間之城——舟山。其中有座孤懸小島,名喚普陀山。

  普陀山曾與近旁的洛迦山合二為一稱“普陀洛迦山”,后來才將兩山分別稱之。從偌大的地圖上看,普陀山猶如撒在大海中的一個籽粒,瞪眼細觀都不易辨識。去普陀,必坐船,從朱家尖蜈蚣峙碼頭乘船,約十分鐘,海天間便出現一座島嶼。踏上之后,方覺島嶼博大又嫵媚。腳下一簇簇浪花從遠海奔騰而來,在岸邊炸響,飛沫像霧又像細雨。山處在虛無縹緲間,人入其境,顯得太過渺小。行之不遠,見一牌坊“南海聖境”。普陀山位於東海,何以稱“南海聖境”?據說,中國古代都城位置多偏北方,把位於東邊和南邊的海洋統稱“南海”,普陀山也就屬於“南海”了。

  年少時,我居住的海島與普陀山僅一水之隔,看似近在咫尺,但島嶼之間是“非舟楫不相往來”。彼時,因海上交通落后,去普陀山沒有班船,上山被視為畏途,也就從未踏足。遙想當年,先人們從陸地乘竹筏渡海上普陀山,即便沒遇風浪,往往清晨起程,日暮才抵達也不足為奇。若遇風浪天,即便牧海高手,也隻能望洋興嘆。

  我第一次踏上普陀山是上世紀80年代,我隨軍艦在東海實習,艦泊普陀山碼頭。那個時候,島上雖然風光旖旎,有古剎、奇石、金沙,但放眼望去,不少建筑破敗,甚至有點荒涼。恰是島上好時節,卻無人游覽。

  普陀山雖地理位置得天獨厚,但在歷史上也幾經興衰。春秋時,這一帶稱“甬東”,島上已有人繁衍生息。據《普陀山志》記載,秦時有安期生來此採藥修煉,后人就稱這一帶為“安期鄉”。唐開元二十六年(738年),朝廷在舟山群島設立翁山縣。之后,舟山的稱謂和轄區多次變遷,曾與現在寧波市的一部分區域合署為一個沿海大縣。明朝中后期,海防鬆弛,明朝廷為應對倭寇騷擾,曾頒布“海禁”,以致人去島空,普陀山一度成為棄地。之后,普陀山剛復興,再度被覬覦已久的外敵侵佔,歷代精心修建的華宇麗堂被大批焚毀,眾多器物遭洗劫。1939年,普陀山又遭日軍入侵……這一切,皆被普陀山收於眼底。它見証了幾多歷史的悲愴與沉重,以大氣磅礡的海天境界,巍然屹立於東海之上。

  普陀山不僅是自然奇山,更是文化名山,全山堪稱一座文化藝術博物館。當地居民對島上的人文遺存如數家珍:有唐朝著名畫家閻立本神貌動人的石刻觀音畫像﹔有元朝五層十八米高、精雕細刻的多寶塔﹔有明朝九龍殿內栩栩如生的九龍藻井,九條盤龍堪稱雕家一絕……普陀山現存的摩崖石刻達兩百多處,遍布全山。最早的石刻是宋代文化大家史浩所題篆書“真歇泉”,現已滿石苔痕,猶在向觀者訴說歷史的滄桑。

  神奇之石當推磐陀石。站在西天香道梅岑峰山頂平台上,可見一巨石兀自疊壘在另一塊巨石之上。上石頂面平坦,可容二三十人站立,猶如懸浮在下石之上。兩石間似斷似連,仿佛一陣狂飆,就能將上石吹落。然而,千百年來,它飽受風雨雷電,始終笑傲山崖而不墜。明萬歷年間,抗倭名將侯繼高在大石側面題寫了“磐陀石”三個大字。此石曾是普陀山地標,“普陀山磐陀石”曾兩度印在郵票上發行,這在眾多風景名勝中並不多見。

  北宋王安石寫過一首《游洛迦山》,南宋的大詩人陸游也在其詩《海山》中寫到“落迦山”。歷代文人墨客為普陀山寫下的詩文舉不勝舉。清代之后,各界名人更是頻頻到訪,在此留下許多詩書畫卷和傳奇故事。

  海島多風少土,常受台風肆虐,樹不易長大,但普陀山上的樹卻茂盛不衰。道路兩側,乃至漫山遍野,到處是參天的大樹。香樟、羅漢鬆、黃連木、銀杏樹、新木姜子等色彩繽紛,冠蓋如雲。在西天景區入口處附近,有一株古香樟,據載已有千年歷史,主干高達二十多米。它像島上的長者,從容無語,默默地守著這個島嶼,見証小島的變遷。

  前些年,為了更好地保護古樹名木,島上發起古樹名木自願領養活動。領養人每年出點錢,作為保護經費,樹上挂一塊木牌,寫有領養人的名字。此舉一經推出,一千三百多株古樹名木很快被悉數領養。這種善舉,讓風雨中的古樹不再孤獨。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普陀山不高,海拔不足三百米。有一年夏天,我從香雲路沿一千零八十八個台階向上爬。那是一條迤邐、陡峭的石級,從千步沙海邊一直延伸至佛頂山。氣喘吁吁地登上峰頂,站在山之巔,極目遠眺,群島逶迤。雲從海上升起,如波如潮,恍若仙女踏浪而來,在海的舞台上翩翩起舞,亦真亦幻。待一陣陣海風刮過,海天瞬間湛藍如洗,漁帆浪濤盡收眼底,讓人心胸變得遼闊。千步沙、朝陽閣、百步沙、紫竹林如漣漪般次第展開,可謂:門前海闊千層浪,屋后山高萬疊峰。

  下山后,我去千步沙海邊。西墜的晩霞,猶在遼闊的海空上噼裡啪啦地燃燒著。海面染成了橘紅色,映著瀲灩靈動的波光,絢麗如畫,看上去橘紅的海面仿佛就要被煮沸。不一會兒,這團壯觀的大火跌落海面,漸漸熄滅。那情景,美麗而神奇。

  近日,我又一次去普陀山,拜訪一位北京來的畫家朋友,他已在山上待了一年有余。畫家初遇普陀山,瞬間就喜歡上了這寧靜、美麗的海天境界,從此詩意地島居普陀,朝雲推窗觀大海日出,暮雨卷帘聽晚潮拍岸,安心作畫。他有一個心願,想把普陀山的美,傳播到海內外各地。

  這些年來,到普陀山的飛機、快艇、郵輪十分便捷,上山的游客如潮水。如今的普陀山,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愈見風華。

  《 人民日報 》( 2024年01月24日 20 版)

(責編:葉賓得、康夢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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