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歷來被認為是描寫鳥類最經典的詩句之一，前半句體現了鳥類的鳴聲之美，后半句凸顯了鳥類的姿態之美。詩中所寫的黃鸝，在我國多數地方為夏候鳥，其嘹亮的叫聲令人印象深刻。“柳浪聞鶯”中的“鶯”即黃鶯，也叫黃鸝。宋人有多幅黃鸝畫作存世，《桑枝黃鳥圖》（見圖）即是其中最為人熟知的一幅。畫作描繪了一隻黃鸝站在桑枝上取食桑果的場景，形態逼真，情態傳神，反映了宋代畫家崇尚寫實的繪畫之風，以及形神兼備的藝術追求。

　　北宋徐崇嗣的《枇杷綬帶圖》表現的也是一種較為常見的夏候鳥——壽帶（又名“綬帶”）。這是一種在我國東部和南部廣泛分布的鳥類，其雄性尾巴較長，雌性尾巴較短，雄鳥又有兩種色型：白色型和栗色型。因壽帶之“壽”有長壽的寓意，故成為花鳥畫家熱衷描繪的對象。畫中所繪便是一隻稀少的白色型雄壽帶，它正站在一株枇杷樹上。雖然壽帶以空中的昆虫為食，對枇杷果實沒有興趣，但我相信，徐崇嗣並非為了創作而隨機組合意象，因為壽帶的繁殖季節正是枇杷成熟的季節。

　　中國繪畫史上，表現鳥類最傳神的作品或為南宋林椿的《枇杷山鳥圖》。此圖所繪為暗綠繡眼鳥，其鳴聲輕柔悅耳，出行時，常呼朋引類，十分熱鬧。此刻，畫中之鳥飛落於枇杷枝上，正欲啄食鮮果，忽然發現枇杷上有一隻螞蟻，便定神觀察起來。繡眼鳥的羽毛先以色、墨暈染，后以工細的線條根根刻畫，表現出鳥兒背羽堅密光滑、腹毛蓬鬆柔軟的不同質感。枇杷果則以色線勾輪廓，繼而以黃色暈染，最后以赭墨繪臍，展現了枇杷果的豐滿甜美。

　　夏季，瓜果漸熟。這天，兩隻白眉姬鹟落在一株果樹上，但它們顯然對滿樹果實缺乏興趣。這不，一隻鳥正俯身扭頭，目光所及，樹枝下方，一隻蜜蜂飛過，那才是其真正的興趣所在。此時，對於白眉姬鹟來說，忙碌的繁殖季節即將接近尾聲，正是放鬆心情，補充能量，養精蓄銳，准備南遷的時候。宋代畫家敏銳捕捉到這一情景，創作了生趣盎然的《桃枝雙雀圖》。

　　宋徽宗趙佶的《寫生珍禽圖》，以12段水墨畫卷表現了領雀嘴鵯、畫眉、灰喜鵲等11種鳥類，其中麻雀出現了兩次。“熏風鳥語”一段，描繪了一隻立於石榴樹枝頭的畫眉。石榴花是夏季盛開的絢麗花卉，而畫眉鳥又是叫聲特別動聽的一種鳥類，畫眉鳥站在石榴花枝上鳴唱，無疑是夏季最美的奏鳴曲。

　　這些畫中鳥，不僅形態逼真，還很講“理”——反映了鳥類與環境、季節、食物的關系。在這“形理兩全”的藝術背后，是兩宋畫家對世界的一份誠意，更是中國藝術名物、博物、格物的優秀傳統。

　　（作者為浙江省博物館研究館員）

　　《 人民日報 》（ 2025年06月22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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