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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渚博物院(良渚研究院)院長徐天進從事考古研究40余年——

“考古要同時握著鏟與筆”(講述·賡續歷史文脈 譜寫當代華章)

人民日報記者 劉軍國
2024年07月16日08:06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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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進開講座授課。杭州良渚遺址管理區管理委員會供圖

  人物小傳

  徐天進,1958年生,浙江永康人。良渚博物院(良渚研究院)院長,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他扎根商周考古40余年,先后參與並主持多項重要遺址的考古發掘和研究工作,發表論文30余篇。近年來,他致力於推動考古走向大眾,曾策劃“郁郁乎文哉:西周晉國玉器精品展”等備受歡迎的展覽。

  幾場夏雨喚醒了良渚古城遺址公園一塘睡蓮,一旁的稻田生機勃發。田地裡,幾名農民躬身打理著庄稼。

  遺址公園建成后,世代居住於此的村民回來了,繼續耕作在五千年前先民耕作過的土地上。這很符合良渚博物院(良渚研究院)院長徐天進的理念,“遺址和所在地的居民,應該有最密切的關系”。

  千年歲月如逝水,映照出時空交錯的疊影,流淌著今夕何夕的和聲。徐天進說:“中華五千年文明史其來有自,良渚就是實証。”

  “不要放過任何一處小小的考古發現”

  徐天進祖籍浙江永康,小學畢業后,跟隨父母到陝西生活。1974年,陝西臨潼的農民偶然間發現了秦始皇陵兵馬俑,地點離當時徐天進就讀的新豐中學不遠。徐天進總是在下課后騎車去發掘現場看。“那時對考古沒有什麼概念,但覺得有趣,所以填報大學專業志願時,優先填報了考古專業。”徐天進說。

  1982年,徐天進從西北大學考古專業考入北京大學歷史系,師從著名考古學家鄒衡,鑽研商周考古。當時,鄒衡正帶考古專業本科生在山西曲村遺址進行田野考古實習,徐天進也參與其中。

  徐天進記得,當時由於經費有限,給發掘現場和出土文物拍照時,大家都生怕多用膠卷,想盡法子蹲著拍、跪著拍、趴著拍,一張張計算著拍。“那時的考古工作者,一輩子沒有留下幾張工作照,因為根本舍不得用膠卷來拍人。”

  2003年12月,徐天進帶領學生在陝西岐山縣周公廟附近發現先周時期的兩片刻辭甲骨。通過這兩片先周甲骨,他揭開了周公採邑——周公廟遺址的神秘面紗,也正式開啟了大周原考古的實踐歷程。隨著一座座城址、大型聚落的發掘,密集的先周、西周遺址群相繼現世,周人先祖“率西水滸,至於岐下”的開拓歷程日漸清晰,我國先周、西周考古迎來了重要的轉折與突破。徐天進將研究視角從單個遺址點拓展到更廣闊的范圍,構建了一個視野宏大且內在關系緊密的研究體系,開創性地提出了“大周原考古”的理論。

  徐天進常說,考古是一門“技術+學術”的學問,“考古要同時握著鏟與筆”。對待任何歷史遺跡的研究,他都盡可能做到精益求精。“不要放過任何一處小小的考古發現,要放眼更宏大的歷史背景,探究無盡的可能。”他一直記著鄒衡的教誨,也將這種態度傳給了自己的一批批學生。

  “我想讓更多人感到,文物並非那麼神秘”

  數十年來,徐天進取得了一系列考古成果,但他的腳步始終不曾停止。

  徐天進是國內較早組織和推廣公眾考古的學者,他希望能推動考古事業走入群眾尤其是青少年的生活。

  “在發掘現場,經常裡面干得熱火朝天,外面對此卻一無所知。”回想起少年時騎車看發掘現場的經歷,徐天進不禁想:“如果一個孩子連自己腳下挖出了什麼文物、是怎麼挖出來的都不知道,長大后怎麼會關心考古和文物保護工作呢?”

  2008年,他推動組織北京大學全國中學生考古夏令營。當初參加夏令營的學生,如今有人讀了考古學博士,有人成了考古專業的老師。徐天進的辦公桌上放著一本書稿,他校閱得很仔細。“參加考古夏令營的孩子把日記和感想集成了一本書,我還欠他們一篇序言。”徐天進摩挲著書稿笑著說。

  從事考古的年頭越久,徐天進越是感到,考古和文物保護工作不能光靠考古隊和博物館。隻有讓考古由神秘變為親切,讓文物由刻板變為有趣,才能把更多人吸引過來。

  徐天進會把自己手繪的文物三視圖配上文字說明,發到朋友圈。“沒想到,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年輕人。”徐天進說,現在有越來越多人“追更”,他也樂此不疲,“我想讓更多人感到,文物並非那麼神秘。”

  “我不僅要守好良渚這扇門,還要讓它開得更大更敞亮”

  2022年春天,已從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退休的徐天進來到良渚,受聘成為良渚博物院(良渚研究院)首位外聘院長。

  上任時,徐天進說自己是來“守門”的:“我不僅要守好良渚這扇門,還要讓它開得更大更敞亮,讓更多人都願意走進這扇通向中華五千年文明史的大門。”

  “良渚博物院已經成立30年了。三十而立,立起的,應該是什麼?”這是徐天進思考最多的問題。

  兩年下來,他漸漸有了自己的答案:“要在每一位前來參觀的觀眾心中,樹立起對五千年中華文明的自豪感。”

  徐天進策劃了一系列展覽,比如,讓觀眾成為文物攝影師,也讓觀眾的攝影作品成為下一次展覽的主背景板。他的新想法層出不窮,良渚博物院二期建設、良渚文化大走廊規劃……他還暢想過“良渚號”高鐵和航班,艙內讀物是良渚的圖錄,就連扶手和行李架都是文物的造型。

  良渚博物院與相關機構聯合出版了盲文版圖書資料,將良渚的文物以浮雕的形式呈現在銅版紙上,讓盲人觀眾能夠通過觸摸感知先人的智慧和匠心。大家參觀展品時流露出的興奮、驚訝和喜悅,讓徐天進感到欣慰和幸福。

  徐天進說,過去常有人問起考古的用處,如今面對越來越多來良渚“打卡”的觀眾,他覺得,“文物就像壓在箱底的小學作文本和獎狀。長大后,人們或許會忘了它們,但小時候的獎狀往往能夠解釋你何以成為今天的自己。我們的責任就是,用文物和展覽喚起遠古的記憶,把中華文明數千年前的獎章展示給今天的人們。”

  《 人民日報 》( 2024年07月16日 07 版)

(責編:孫鵬、康夢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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