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驶在路上的快递员

体验地点：浙江大学玉泉校区

体验职业：快递员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每天骑着“电驴”穿越在大街小巷，背着大包汗流浃背地出入高楼大厦；你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他们却与你的生活息息相关——在网购风行的年代，正是快递支撑起了都市人的现代生活，快递员已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服务大军。

为了更深入了解这个新兴行业，记者向原来一直在单位附近收取快递的临安小伙何力“拜了师”，跟随他体验快递员的工作。

慢了的快递

今年25岁的何力在快递行业已有五六年，他先后在两三家快递公司工作过，如今是国通快递的员工。大概是每天风吹日晒的缘故，他比同龄人显老许多，尤其是双手，指节粗大，掌底一层厚茧。

快递工作忙起来没个时间准头，我如约而到，他却在半小时前就出发了，电话过来说让我在“驻地”稍等。他口中的驻地在浙江大学的玉泉校区一块冬青树环绕的小广场，只有一个简易的棚子，里面放了一张桌子和一个破柜子，再有就是堆成小山包的大大小小的快递了。“驻地”旁边都是相同的“建筑”——中通、亚马逊、韵达……俨然是个小型的快递中心。不过，这些快递摊位前人来人往，却都没人看管货品。

等了一个多小时，何力才骑他的“电驴”回来，车后面有些空空荡荡。他负责的这块区域以办公楼和学校为主，收的多寄的少，经常满载而出、空手而归。

把车扔到一边，他从身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卷快递回执单扔到地上，从柜子里取出扫描枪，一张张展开来扫描。这本来是应该即送即扫的，但如果当场扫描，不仅客户会嫌烦，时间长了他自己也嫌麻烦，所以他都是带回来集中扫描。何力介绍，正常情况下一张快递单子在他这里至少要扫三遍——从上级分拣取货一遍、离开他的小“分拣处”一遍，送达一遍。这样才能做到“实时”确定快递的位置。

正扫着，一个电话进来了。他用肩膀夹着接了起来。“怎么还没送到！”电话里的客户嗓门很大、语气不善。何力赶紧道歉：“对不起，马上送……”好不容易客户挂了电话，他长吁口气：“客户总是嫌慢！这件不正要送呢嘛。”

何力告诉我，他刚从事快递时，这行还不太规范，不注意违禁品，中转派件也不及时。现在管理很严格，丢了快件得自己赔钱，派送慢了客户会投诉。不过，有时候快递不快也怪不了他们。像是地址不清、电话不通、分拣错误等情况都会导致快递滞缓。

他指着在角落里的一份快递——地址是灵隐路30多号，这不是他负责的区域，分拣中心搞错了。这样“过界”的快递他是不送的。一是有另外的人负责，抢别人的活不好；另外也确实有点远了，单这一个单子可能就要多花半个多小时时间，沿途还没有其他活，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划算。

我问他这个包裹要怎么处理，何力无奈地说，这种单子还要再回一趟上一级的分拣中心重新配送，上午发现的还好，他中午去分拣中心时会带回去，要是下午才发现，就要等第二天了，这一来一回至少就是一天的时间。

一份难寄的快递

做完这批货的登记，何力开始整理下一批要送的包裹。他不是按包裹的大小整齐摆放，而是把一个地方的快递集中放置，这样到一个区域就能方便地拿取要送的快递。麻利地把快递袋固定在电动车后座上，他带上我开始了今天的送货之旅。

我们没走大路。因为何力觉得大路车多，人多，还有等不完的红灯，浪费时间。小巷和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是他的最爱，哪里最快走哪里。他告诉我，对道路的熟悉是基本功课，不停车不减速不走回头路都很重要，能节省很多时间，新人与老手较大的区别也在这里，效率有时甚至能差上一倍多。

看何力送得很顺利，我有点“单飞”的冲动。见我跃跃欲试，他交给我三份快递让我自己去送。

带着他“脸上要微笑，说话要轻柔”等等的叮嘱，我独自上路了。由于对周边的道路不是十分熟悉，我拿出了早准备好的“利器”——手机导航，一边搜索一边前进。当然，速度慢了很多。前两份快递很快顺利送达，让我有了一丝窃喜：不难嘛！然而，第三份快递却让我傻了眼——

地址上写的是一个大型写字楼的地址，里面有很多家企业租住办公，前台不肯接收。因快递单上没有更具体的地址，我只好给对方打电话。一遍，没人接，两遍还是没人接。等了几分钟，再打，倒是通了，可对方告诉我在开会，让我等一下。5分钟，没见人，说“马上来”；10分钟，回答说“就来了”；20分钟，我实在等不急，对方电话又不接了，只好“打道回府”。

不想，没等我回到“驻地”，对方电话打来了，说没见到我人在哪里。忍着气给他道歉。可折返回去又找不着人了。给他打电话，说有事出去了，让我待会再来。我问对方能否请别人签收，遭到了他严词拒绝；“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掉包，东西是不是好的？”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这份快递怏怏而返。

回到中转站，何力已经送完一批快递回来。和他比起来，我连1/10的效率都没有。接过我手中未送出去的快递，再听我抱怨了遭遇，他哈哈一笑，拍拍我肩膀宽慰我：“这很正常，再送就是了。”

何力告诉我，这样“麻烦”的客户他也经常遇到。送的时候还好，人不在的话很多时候直接交给他的同事或者楼下保安就行。去取件的时候就麻烦了，有的客户非得等上门才开始收拾东西，你都打包好了他又要加一件两件的，还得打开来；有的客户打电话叫你上门取件，自己却离开了，让你空等10多分钟。

对这样的客户，何力一般选择“冷处理”：取件时不着急，多送两件周边的快递，等5分钟再去，到了之后还没好就出门再送几件。“虽说这样可能遭到投诉，但我得赶时间啊！”何力说，这类“麻烦”客户，损失了也不可惜。

“无奈”的暴力分拣

在整理下一批要送的东西时，我看到何力把我那个没送出去的快递随手扔到了一边。

看着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抛物线的那个快递，我皱了皱眉，“就这么丢？”“还能咋的？快递不飞起来，根本送不完。省出一秒是一秒啊。”说着继续埋头“丢”货。

我观察了周围的几家快递公司，多多少少也都存在暴力分拣，尤其是对包装的软软的小件。聊起这个情况，快递员们都说很无奈：“收发件动作慢了，一天这100多个件根本就送不完。”他们传授我秘诀：“暴力分拣”也是看东西的，特别重的和上面有明显易碎标志的也不敢这么“飞”，万一碎了，客户追究起来，自己也很麻烦。另外，如果快递单上的名字是关系好的熟客，他们也是能不飞就不飞。“不过，我们原则上是不寄易碎品的，客户非要寄的话必须严格包装，理论上是要求三米高掉落摔不坏。”何力解释道。

因为是按件计酬，对快递员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记者在与快递员们的接触中发现，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走路几乎都是小跑，吃饭就是最简单的盒饭，每天从早晨六七点干到晚上九十点也是常有的事儿。

何力所在的快递“驻点”一共有6个人，都是二三十岁、学历不高的男青年。为了最大限度送货，他们的“驻点”一般不留人看管，忙起来的时候，何力这个“驻点”的小老板也要亲自上阵。至于货物的安全，只能靠大家相互帮忙看一下，用他的话说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但是，即便送的快件越多能拿越高的工资，很多人也撑不住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何力告诉我，不少人在“体验”了几天或者两个月之后就会离开，像他这样在这行坚持几年的很少。“我们这行都是卖力气的，有几个月跑得勤，鞋子磨穿、脚起泡是常有的事。”去年夏天，为图方便，何力穿着一双拖鞋在几个写字楼送货，还因此被投诉了。

现在，何力一个月的工资大概是四五千。因为人员流动太快，公司没给他们买保险，连最起码的工伤保险也没有。他指了指“驻地”里的其他兄弟说：“大家都差不多，干一天是一天。有人说快递员收入上万，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这儿没有。”语气颇为无奈。

电动车是快递员们的必备品，再次出发送货前，我发现他的电动车刹车不大好，提醒他要去修理下了。他笑笑，甩我一句：“耽误不起那个时间，有脚刹就够了。”说着就骑上那辆刹车不灵光的电动车上路了。

记者手记

让快递包裹别再乱飞

这几年，随着电子商务的日益发达，在较短的时间里，我国快递业成长为增长速度最快、发展潜力最大的、新兴的战略性服务业。它将信息传递、物品递送、资金流通等多种功能融合在一起，具有带动产业领域广、吸纳就业人数多、经济附加值高、技术特征显著等特点。据相关部门统计，截至2011年，我国依法取得快递业务经营许可证的企业超过6800家，快递网络正由东部向西部、城市向郊区迅速扩展，营业网点达到6.4万处，快递从业人员已经超过70万。

然而记者体验快递工作的途中也发现，这个行业在迅猛发展的同时也伴生出不少问题。除了记者亲眼所见的暴力分拣之外，还有延误、丢件、损坏等乱象高发。此外，服务态度粗暴、服务质量欠缺等等，都是该行业备受诟病之处。据国家邮政局2月底发布的报告显示，2013年1月该局受理的31752件申诉案中，快递占比高达95.9%。

目前，快递业在我国还是一个准入门槛很低的行业，就如奴隶制刚刚瓦解的战国时代，大小公司山头林立，激烈争夺着权力版图。为了抢生意，快递公司大打价格战。同样是省内快递，顺风收12块钱，何力所在的国通只要6块，有些公司还要价更低。过低的价格让他们必须“以量取胜”，天天都在想着“快”，服务上有时难免会差一些。有专家就指出，快递业管理粗放、从业人员素质良莠不齐、恶性竞争等问题，是导致快递行业投诉率居高不下的主因。

但是，不管如何，快递的势力已经崛起，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它对人们的影响将更加深远。因此，规范和整治快递行业秩序已是迫在眉睫之事。从去年3月1日，我国开始施行的新《快递市场管理办法》。《办法》对快递快件发生延误、丢失、损毁和内件不符、野蛮分拣等均作出了严厉规定，还强调了经营快递业务的企业应当妥善应对快递业务高峰期，认真处理用户投诉。

我们期待，这些行业细则能有效发挥作用，将这个行业规范起来，让快递包裹别再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