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一叶俏船娘

体验职业：西湖船娘

体验地点：杭州香格里拉饭店码头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西）湖。”白居易的诗句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而西湖游船历史悠久，只要有湖就有船。提到西湖上的船只则不得不提起西湖船娘。若能有“一叶扁舟浮行水面，一位船娘相伴游湖”，那更是妙不可言了。

西湖船娘究竟起于何时已难于考证，人们只知道，她们陪伴着西湖几经岁月沧桑，从古代起就一直是西湖上最不可缺少的靓丽风景。在20世纪末短暂消失后，2006年，船娘重回西子湖畔。

回归后的“西湖船娘”一般指以手划船为业的女性。西湖5家手划船公司共有手划船244艘，而船娘仅16位，她们肩负着传承西湖历史和文化的使命，重现了“西湖船儿轻轻划，西湖船娘娓娓讲，满湖游船满湖歌”的经典。

很多人都对这群时刻吸引着外界目光的船娘们充满好奇，近日，记者来到西子湖畔，踏上手划船，切身体验了一把西湖船娘的湖面生活。

敏捷的身手

清晨，记者来到郭庄码头——西湖手划船夜间停靠地，目之所及，除了西湖秀丽的湖光山色，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水面上一排排整齐的手划船。赶早的船夫船娘们陆续走进码头，好似踏水而行，有条不紊的走向自己的手划船，为丽山秀水增添着勃勃生气。

大约7点40许，穿着船娘工作服的沈文利骑着电动车来到了码头边。她放好电动车，去码头服务处提了自己的热水壶，像老友一样招呼记者随她上船。待记者赶到她停在码头深处的手划船边时，她已经利索的收拾停当，开始撑船。

这时记者才有机会仔细端详这位来自西施故里诸暨的美丽船娘，她1米6的样子，在湖面上风吹雨打了七八年，没想到皮肤依旧白皙，没有明显皱纹，完全看不出已经41岁了。她灵动的挥舞着手中重达十多斤的船桨，身体的曲线与船桨的回旋异常协调，宛如一幅画。一会儿工夫就把自己的船从一堆船中抽离，特意把船停靠了一个方便记者上船的位置后，不忘热心的提醒着：“你从中间上船，这里比较安全。”

船要划向杭州饭店（香格里拉饭店）码头，那里是沈文利的定点码头。

记者从未试过手划船，刚上船就说：“沈大姐，让我也试试划船吧！”

“等船出了码头吧。”耐不住记者跃跃欲试，沈文利答应了记者的要求。

原以为划船很简单，但当真的到了自己手里之后才发现学问太多了。第一次拿船桨的记者一上手就使船明显的偏离了预定航向：“大姐怎么办，船在转圈！”

看记者手足无措，沈文利接过船桨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她每次出码头时都会在心里给船梁对准码头边的一个参照物。每一浆下去看似简单，其实都划了180度，靠水拨向内外、吃水深度等来调整方向和行进的速度。就这么三两下工夫，船已经回到了“正途”。

“那我再试试！”听了会儿讲解后记者觉得可以“出师”了，就赶紧“抢”回了船桨。可是沈文利手中听话的船桨一到记者手中就又“顽劣”起来，180度的旋转试了几下就觉得胳膊发酸。

最关键的是，记者明明觉得严格按照沈大姐的提醒在划动，可反复折腾了几次后，船还在湖中心打转。怕耽误沈大姐生意，记者放弃了尝试。

“经常有游客觉得划船很简单，要求来试试，我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但是大部分人都像你一样只能原地转圈。我们上岗前培训了一个月呢。”沈大姐接过船桨安慰记者。

想到这么一尝试就耽误了半小时时间，记者问道：“您会不会害怕有游客想划船？”

“尽量满足游客要求是我们的义务嘛，不过毕竟西湖水也不浅，还是安全第一。有一次风挺大，有个游客不听劝非要尝试，差点掉湖里！”提起那次经历，沈大姐直摇头。

“拒绝应该也没关系吧，毕竟这也不算是分内的事儿。”记者想当然的替沈大姐出主意。

“其实游客试划是不允许的，但相互理解嘛，毕竟很多人都难得来一趟西湖，我们的每一个举动都代表着西湖的形象。就像那位游客还挺执着，上岸之后还想试。我就指导他在离岸近的地方试了一会儿。”

就在聊天的不经意间，船已经来到了杭饭码头，这里大多都是沈大姐的诸暨老乡。

漫长的等待

船将要靠岸时，忽然有风吹过，摇晃的特别厉害，记者顿时手足无措。“不要害怕，船在岸边是不会翻的。”沈文利边解释边抛锚靠岸。

“那要是在湖中心遇到大风怎么办？”

“有四级以上的风，我们就会收到西湖水域管理处的短信通知，接到短信我们就要立刻收船，毕竟安全重要嘛。”沈文利指了指船上的帆布篷，继续说道：“如果风力达到三级，西湖水域管理处就会短信通知我们拆篷。现在我们都可以随时在湖上拆篷，一般也就2、3分钟吧。”

“随时拆篷？会不会有游客觉得很新奇呢？”记者这会儿注意力突然转移了。

“是有个别好奇心强的游客呢。”沈文利也跟记者开起了玩笑，“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很紧张的，这个技术活最好不要看到呀！”

相聊正欢时，突然听到一位船夫过来问：“文利呀，你今天排几号？”

“应该是6号吧，我去前面看看。”

说着沈文利就走上岸和这位船夫一起去前面询问了。

“刚才还排第6呢，这会儿又回来两条船，还得往后排……”沈文利回来后略感失望的告诉记者。

“排什么呀？”记者一头雾水。

听沈文利解释后记者才明白，船可不是你想出就能出的！为了避免大家无序抢客，他们就想出了排队的办法：按大家前一天下午四点到达杭饭码头的时间排好顺序，第二天到了之后就按这个顺序出船。

“如果有客人直接来找我，我要征求前面船老大（船夫的别称）的同意才可以出船。如果有客人不理解，我们会尽量解释，或者留下电话，让他们下次想坐船时提前预约。”沈文利继续说着出船的“行规”。

按前一天下午的顺序排队出船貌似耽误了一些生意，但优点显然更多：以前为了尽量排在前面，很多船老大半夜两三点就起床，先把船从郭庄码头划到等客的码头，然后再回去睡觉。

“每个码头的船工大部分都是老乡，以前类似恶性竞争，搞得大家老乡之间矛盾重重。主要是太影响休息啦，常年那样身体都垮了，哪还能划船呢，你说是吧？”

沈文利显然对现在这个排序的办法很满意，跟记者解释的间隙遇到了几个游客来询问，沈文利都笑着推荐他们去找前面的手划船了。

但看得出，虽然大家都很遵守规则，还是免不了因等客而着急。一会儿工夫沈大姐就去前面询问了几次，回来后总是一脸无奈：“前面还有几个呢，希望今天不要白板（一天无客）才好！”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争吵声，沈大姐上前了解情况后告诉记者，有游客看不起船老大，骂的难听了，所以有些争吵，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这样的事多吗？”想到沈大姐他们每天要面对不同的游客，记者不免有些疑惑。

“只是少数，大部分游客都很友善。”不过沈大姐告诉了记者前段时间一个船夫挨打的事儿：那次五名游客来到中山公园，他们确定价钱后就坐上船游湖了，可是下船后拒付船费，还把船夫打了。旁边的工友立刻打了110，警察了解情况后，发现没有乱收费，并且旁观多人都证明是那几个游客不对。在警察的调解下，这些游客当场支付了船费和医疗费。

看沈大姐讲这些时，充满无奈，让记者忍不住担心如果沈大姐遇到类似情况该怎么办。

跟着船娘游西湖

沈大姐像是看出了记者的担心，就说：“其实船娘会有优势的，客人一般不会跟我们发脾气。而且有些客人会点名要船娘来划船。我们虽然力气小，船速慢一些，但有些文艺的游客就喜欢慢慢的情调。有时再唱唱小调，在湖面上会更有感觉。而且如果有游客非让船娘来划时，偶尔不按顺序船夫们也不好太生气嘛。”

“听说你们有时候不愿意按游客意愿划船，不带他们去想去的地方？”记者想到了之前一个朋友坐手划船的不愉快经历，就顺便问了出来。

“这肯定有误会。公司为了安全起见，规定湖滨一线船娘是不允许过去的。我也曾遇到过游客非要到那里的，但是只能尽量解释。”沈大姐说起来这个显得略有委屈。

沈大姐一直说自己跟游客相处的很融洽，但刚来西湖边划船的第二年，遇到的不愉快经历却一直无法忘怀。那次有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来坐船，到楼外楼附近时要求下船玩一会儿，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回来，上去找时才发现那几个人正在找出租车，想逃走。被发现后跟沈大姐回到船上就要求去湖滨，沈大姐说那里不能去，那船客人就以此为由要求上岸，并以不按要求划船为由拒绝支付船资。

沈大姐说如果游客因为这个问题投诉她，她是不需要承担责任的。但毕竟代表西湖形象，那次就没有收钱。“你一定要帮我们介绍一下，湖滨沿线水深，公司是为了安全考虑不让我们过去。而且考虑到船娘体力有限，晚上八点半就要求收船，所以太晚的夜游也不能去。”讲过从业以来唯一一次不愉快经历，沈大姐还是笑着补充道：“不过大部分游客都很友善呢。”

记者体验时正值旅游淡季，沈大姐有些担心白板（一天无客）：“昨天等到两点多才出船。好在现在天气凉快了，七八月份的时候，我中暑了好几次，今年夏天太难熬了！”

“那么热的桑拿天，您就没歇几天吗？”记者关切的问道。

“公司规定我们每年至少出工200天，不出船几乎都是因天气问题。何况不出船每天也得交租金，谁舍得歇着呀。”沈大姐道出了不歇船的原因。“从女儿读初中起我们就没太管过她，今年她高考我特意回去陪了几天。过几日她去天津读大学，我和她爸打算奢侈一回去送她！”

这时有位船夫走过来递给了沈大姐一个袋子，说了句“明天早上郭庄码头”就离开了。

沈文利打开袋子让记者摸摸花布，说：“明天有个外国游客的团，旅行社怕临时不好找船就长期跟我们几个合作。外国人就喜欢这种藏青色花布，觉得有中国情调，每次都要提前铺上干净的。”

听到有外国游客记者很新奇，就问沈大姐外国游客跟中国游客有什么差别。

“更会享受！”沈大姐脱口而出。

沈大姐接触的外国游客中有不少会请个唱曲的和弹琵琶的一起游湖，一圈下来就得900块，“其实他们也听不懂唱什么，我们私下开玩笑总说，他们花钱其实是请我们在享受，可能他们就想要这种意境吧。我基本没见过咱们游客这么会享受的。”说话的间隙，沈大姐很认真的把装花布的袋子收了起来。

那天中午饭点时，来了一船客人，沈大姐把刚买好的盒饭悄悄藏起，载着一船游客开始了游湖之旅。

记者手记：期待船娘的价值回归

船娘一直是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笔下一道靓丽的湖上风景。

记者了解到，西湖的手划船实行承包制，考虑到船娘体力有限，租金和工作时长方面比船夫都有相应的照顾。可在休息的时候，沈大姐脸上的忧愁却不时可见。

自从2006年船娘回归西湖后，她们被授予“杭州旅游形象使者”的美名，成为西湖的一个文化符号。

西湖边逛逛就会发现，确实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点名要船娘来划船。船夫们也“不计较”船娘偶尔不按秩序出船。她们的存在有着市场和文化的双重需求，然而收入并未因此提高。她们身上贴着“船娘”的标签，但大部分时候和船夫无异。这种旅游文化资源没有好好利用，着实可惜。

谁敢保证，生计的重压下，她们还能一直守在湖畔？记者认为，船娘重回西湖，不应只是性别的回归，更应为她们提供充分展示“船娘”美丽身姿的舞台！

作为政府来说，除了“授予”船娘们美名，可否加大宣传力度，展示另一个视角的风景，提升坐船游湖的吸引力，扩大目标市场。而游船公司，除了收取租金、检修船只的优待之外，可否加强西湖船工的培训，提升游船的文化价值；帮助他们与一些有需求的旅行社定向服务，做好细分市场，减少他们在湖边盲目等待的时间……

船娘，只是西湖船工群体中很小的一部分，对她们的优待，不仅不会挤压船夫的生存空间，反而能提升整个西湖游船的形象和事业，乐见其成。

希望，西湖上能多一些美丽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