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乡村建设,有多美就有多难

人民日报浙江分社记者 顾春

2020年01月17日16:16  来源:人民网-浙江频道
 

初步成功后的困惑

乡村振兴课题,没有固定答案

这场实验到底成功不成功?还得经济说话。

在此前,村集体负债,原本都养不起保洁。郑舒阳公司进来后,用公司化运营村庄,公司承担了这部分费用。

这样的情形,其实很多村庄都存在。现在的农村,各种改造犹如大水漫灌,多部门都有专项拨款,但这些必须专款专用。“比如400万为村里装了音响,后续维护费用,还得村里出。如果不运营没有收入,村里负债会越来越多。”

现在,村里百把万的债务已经还清,一部分参与早的村民,已经富起来了。

村里一个避风雨的廊檐下,汪江庆的油炸果摊位非常显眼。邻居们笑着说,他原来一个工作没干满过两周,好吃懒做。现在最勤快的就是他了,每天风雨无阻出摊。“现在生活有奔头了,5元钱一个油炸果,多的时候一天能卖好几百个!原来6000一年收入算高了,去年有6万多。”汪江庆一边忙碌一边说:“现在我全部心思在这里,有空就琢磨什么口味大家最喜欢,不断推出新产品。”

但是,郑舒阳的团队一直无法盈利。为什么?造血式自我发展比较慢,一年多来,有很多投资方慕名前来,但对投资没法下决心。因为这个试验太新,处于探索中,发展模式,赢利点,很多细节自己还没想清楚怎么干,没有明确的发展模式,很难说服投资人。

这更让汪衍君和郑舒阳感受到,本村的事情,只能发挥本村优势,依靠本村人才能做好。“村民也渐渐明白,自己不努力先打下基础,投资不会来。我们带着村民,去北京参加创意中国大赛,参观南锣鼓巷、烟袋斜街、后海这些网红地学习经验,看得越多,大家信心越足。”郑舒阳说。

一切看起来很美,但困难也实实在在存在。

汪衍君说,我有危机感,眼前看着红火,但是产业再不培养成熟,就会不进则退,就会被超越。

常年有活动,闲置的民居打造成民宿后,来的人在慢慢增多,大陈的名声也在渐渐传播。但对各项产业需要的客流来说,这个速度还是显得太慢。“一鼓作气,一天天在改变,大伙儿士气就足,人心就能聚起来。要是承诺迟迟不兑现,村民看不到经济快速发展,人心还是会散。”郑舒阳说起这些,不免焦虑。

团队进来时,已经有一些心思活络的村民开了店,但商业模式不明确。听了郑舒阳他们的介绍,充满信心投钱改造。但经济生产中要讲究很多细节,比如跟旅行社对接,并没有良好推进。现在参观者多了,消费力却没有形成。有些村民熬不住了,就把店门关了。要是这样的情况变多,发展势头势必被遏制。

尽管总体目标一致,但“下一步做什么”的近期目标,两人产生了分歧。

“村里要是没法给投资方带来回报,投资方就不会来,觉得我们的模式有问题。但严格说,大陈村现在还没有成熟产业,这得靠我们一手一脚抓紧搭建起来。而且投资人对每一步建设有严格要求,这跟村里松松垮垮的配合度也会不合拍。所以有些有意向的投资方开始很积极,后面就没了联络。这种情况要完全扭过来,真难!”郑舒阳苦恼地说,无法形成完整的管理模式、核心团队、核心业态、跟着一起创业、具备职业精神的铁杆村民,而她认为这是创业的核心。

这样的困惑,不止郑舒阳有。她在北京跟一拨投资古村落的朋友见面,交流下来,对方也在焦虑,投资乡村项目,调研了半天还是投民宿。民宿投资,费用基本花在装修上,接下来运营怎么办?会不会有钱来?基金使用期限是5年,到点之后怎么办?“哎呀,真是都挺难!”

汪衍君也急,他希望尽快进来一笔大资本,助他打造出理想中的村歌晚会,由晚会带动土特产、小吃的销路,带动民宿的入住。但是,投资打造一台晚会不是一个小数目,村歌能不能直接转为经济?对此,投资方心里也没底。

现在的大陈村,已经具备一定人流量,村民经营小土特产,卖东西已经不是问题。但是,先把基础产业给做扎实,用打品牌的理念花时间经营?还是主动出击找资金,打造晚会?郑舒阳和汪衍君意见不一。

协商后,汪衍君选择了继续打造晚会。郑舒阳很理解,她带着大陈村的经验,走向下一个乡村振兴项目。“振兴乡村,必须要了解乡村。我们团队这一轮摸爬滚打,心里有了底。全社会都关注乡村振兴,大多数乡村的基础还比不上大陈村。怎么为它们找准定位,培养内生经济?我们成功了一部分,整合了大陈村的品牌,引来了人流,建立了文化创意的核心。更好转换成经济的道路,则需要继续探索。”

之后数月,大陈村沉寂了一阵。没想到,8月18日,一场《你好江山》的晚会推出首演。

图为《你好江山》演出现场

灯光打在古老的祠堂上成为背景,革命年代的枪林弹雨,音乐、烟雾设计非常专业,真人演出的真情实感吸引着观众,一个多小时的演出,丝毫不觉乏味。

这部戏,财政投了1000多万,投资额出乎意料的低。演员由戏剧演员和本村村民组成,210名演出人员,121名是本村村民。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中枪倒地的一幕令人揪心,表演的就是本村68岁的村民祝振土。你别看,这个活儿可不好干,夏天排练倒地,地面烫得能烙饼;初冬演出时倒地,地上又凉冰冰。但老爷子特别有职业精神:“按剧本演,那肯定一动不能动!”

演出再次吸引游客来到大陈,参与过程,也让大陈村民再次强烈认识到:原来旅游得这么搞!原来让村民穿统一特色服装,很多人不愿意,现在主动来问,春夏秋冬分别该怎么穿,怎么卖。大家还爽快承认,村里做的是集体的事,也是大伙儿自己的事。

郑舒阳来看了戏,她也震撼,没想到村里能用这么低的成本,这么快打造出一台高质量晚会!这在大城市简直不可思议。“在老乡家喝一碗凉茶,跟超市买一罐凉茶,完全不同。这出戏就是那口原汁原味的“凉茶”。不光是为了给旅游者看个新鲜,更是让大伙儿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江山历经千年,怎么变成今天的城市,有了今天的百姓,这里头的民俗、乡愁,才最打动人。”

因为大陈村的种种努力,一拨拨新的文创者来到这里。

北京的陈一龄愿意到大陈来教画儿,纯属偶然。她的“石画坊”,目的是启迪乡村少儿的智慧。从去年9月来到大陈村,昨天她才刚回北京。每天下午4点后,30多个孩子跟着她和北京来的艺术家们学画。几个月下来,她感慨,孩子们的天赋和进步是最大的成就感,但乡村生活的艰苦,生活的不便和简陋,做公益的资金来源难以解决,乡村的单调和孤独……让艺术家常年扎根于此,还是很难。要把这里打造成能源源不断吸引人才、实现振兴的乡村,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

图为村里孩子在学画

采访中,几乎每个来大陈实践的乡村振兴“理想主义者”都说了同样的话:我们需要跟当地融为一体,不能打破当地老百姓最纯朴的东西,而是要尊重他们,融合进去。乡村振兴没有一条适合大家发展的道路,大陈在吃勇敢的第一只螃蟹。”

鼠年的新春即将到来。不知道新的一年,大陈村会怎么走?是再次创新晚会?还是继续寻找新的发展道路?现代社会,出现“网红点”很快,但持续产生吸引力又很难。大陈实践还将继续下去,我们的关注,也会继续下去。 

(责编:王丽玮、张丽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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